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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編版客家語分級教材 (四縣腔) 第九冊第八課

第

第八課

萬丈高樓平地起

有一天我坐火車去高雄，剛坐好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走到我的座位前

一直看著我，笑笑地說

抱歉！請問你是李增福先生嗎

是啊！你怎會認識我呢

我抬起頭來，看著這位臉色黝黑

眼睛大大很有精神、身材又高又壯

穿著一件灰色夾克，手上提著一個舊款公事包的男人

感覺上有些面熟，不過，卻想不起他是誰

我是阿國啦！認不出我了嗎

以前住在你家對面山腰上的阿國呀

嗯……哦！我想到了

他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接著便向我介紹站在身旁的婦人

這是我內人！我們要去高雄參加慈善活動

「你好！你好！」他妻子並沒有什麼裝扮，看起來相當樸實

見到老朋友，內心十分高興

哦！算算啊！有三十多年沒見面囉

我回想起我們童年時期

小的時候，我的老家前面有一條小河

我每天放學時，很喜歡和弟弟跟著母親去河邊遊玩

有時候還會跳進河裡玩水，常常玩得全身溼透

要母親邊威嚇邊責罵：「你們這些小孩子，這麼不聽話

要是感冒了就看我怎麼修理你們，快點給我起來

我們才肯起來

阿國就是我小時候的死黨

每天在河裡一起撈河蜆、捉蝦子、打水仗

我們這群死黨們的情感相當深厚

我和阿國不僅同班而且還坐在一起，我知道他排行老大，有五個弟妹

他的父母做建築模板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

根本沒時間好好照顧他們，任由他們自然成長

學校放學，阿國就帶著弟妹們去河邊玩到傍晚

順便在河裡洗澡、洗頭，要是有人笑他們

每次他都會笑著說：「怕什麼！這樣就不用挑水及燒熱水」

每次他們要回去時，母親就會順便喊道

阿國！可以帶弟妹們回家了！天快黑了喔

有一天午後，我們正上著課

阿國的母親匆匆忙忙地走入教室，和老師講了幾句話

就大聲地喊：「阿國，快點！快點！快去看你爸爸！」

要拿書包嗎

不用啦！快點

後來，接連幾天阿國的座位空蕩蕩的，全班同學就問東問西

一個星期後，老師才說

阿國的爸爸在工地發生意外過世了

當他回到班上時，你們要多安慰他

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早晨

我看見阿國的雙眼泛紅，又腫得像桃子一樣，我問他

發生什麼事呢

我媽媽生病了而且還相當嚴重

他哽咽著，眼睛還泛著淚光

回到家後，我向母親提起這件事，母親一直感嘆說

真可憐！怎會如此悲慘！她實在過於操勞

過了不久，阿國的母親也往生了

有一天下午，母親吩咐我

阿福，中午過後，你和弟弟抬一袋米去阿國他家

睡過了午覺，我和弟弟抬得氣喘吁吁，才走到阿國他們位於山腰上的家

那時他住的還是沒有廚房、沒有客廳的茅草屋

我看見阿國的奶奶蹲在屋簷下煮飯，飯鍋裡沒放多少米

米看起來還略帶灰黑色。阿國的弟妹們衣服穿得破破爛爛

髒汙不整，餓著肚子站在飯鍋旁邊眼巴巴地等著飯吃

阿國的奶奶知道我們到來，非常歡喜，一直交代孫子

拿矮凳給他們兩兄弟坐啊

阿婆！你忙你的不必招呼我們，我們自己會找地方坐

那時阿國六個兄弟姐妹，全都是靠眼盲的奶奶照顧生活起居

難怪他的便當盒裡的飯菜總是帶有燒焦味

有時候，老師會悄悄地跟我說

這包東西，等一下放學時在路上再拿給阿國，不要讓別的同學看見

日子就在射橡皮筋、打紙牌、玩彈珠以及讀書寫作業當中

一天過一天，不知不覺我們就六年級了

不過開學幾天了，卻仍不見阿國到學校上課

幾天後，老師向全班同學說

因為阿國的奶奶過世了，她家裡的六個孫子，全都被送到新竹的孤兒院

過了一個月，我們收到一封阿國的來信

他說他們過得很好，有機會想回來探望老師和同學

不過，也僅僅收到這封信而已，後來就音訊杳然

光陰似箭，一轉眼大家都長大了

每回放年假開同學會，總會提到童年時光

大家動手動腳彼此戲弄、相互追逐的往事，也常常會想起阿國

如今站在我座位旁的是三十多年來未曾見面的朋友，我趕緊問他

好久不見囉！過得如何

還可以啦

那年你去新竹，收到你的一封信後，就再也沒聯絡了

他長嘆了一聲，「唉！說來話長……」。

他坐下來，悠悠地說起這麼多年來努力奮鬥的過程

國中畢業我便沒有繼續升學，孤兒院的院長介紹我去學做泥水工

老闆人很好也很照顧我，不過做泥水工是很粗重的工作

不僅要在鷹架上攀爬，從早到晚還得要在烈日下工作

每天早晨七點就出門，跟著師傅做小工

扛水泥、攪拌水泥和細沙、舀水泥，工地的大小雜事都要做

常做到勞累不堪，無法站直，趕工時刻做到半夜，也不敢叫苦

後來，師傅才漸漸教我學砌磚、抹壁、打地基、貼磁磚這些事

還教我要如何巡查水電管線，蓋房子的諸多要領，師傅都一項一項把訣竅傳授給我

能獨當一面以後，我依舊留在師傅身邊當助手好幾年

做到他退休為止，自己才出去找工作

最初幾年先幫人家做，大家看我很有信用

漸漸的人脈就打開了，之後才接一些小工程來做，也才開始存點錢

結婚後，妻舅提議

我的朋友有一塊地要賣，我們去和他洽商看看

就這樣開始，我和妻舅一起尋找地主合建房屋出售

剛開始才蓋三、五間而已

不過，房屋一建好，沒多久就賣光了

連外地人都爭相來買，所以又陸陸續續推出幾批建案

阿國在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給我，名片上印著

國宏建設公司董事長、國宏慈善基金會董事長

我看著名片高興地讚許他：「很厲害哦

原來你不僅是大老闆，還這麼用心地做慈善事業！」

那沒什麼啦！就多多少少做一些而已

阿國接著說：「現在我不必親自在工地做事

一有空閒就會到基金會幫點忙，不過每天還是會去工地看看工程上的大小細節

我現在有點小小的成就，就是時常想到奶奶說的話

萬丈高樓平地起，英雄不怕出身低

要立志，不怕苦，努力總會出頭天

阿國說到此，火車剛好到站，我們就一起下車

我心中仍在懷想著阿國奶奶說的話

一轉身，他夫妻倆的身影也已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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